小妹妹寫真事件之我見 2015 年 8 月 星島日報
今年書展眾多寫真集中，六歲小妹妹楊鎧凝那本最具爭議性，即使下架之後，依然群情洶湧，指責聲不絕，聽聞更交由重案組跟進，執筆時仍未聽到警方會否有進一步行動，不知最終可會檢控有關人士。
我沒有看過這本寫真集，也沒有留意傳媒可能發放過其中最「有問題」的照片，不知道是否真的過了底線，不過我懷疑那些感不安，在網上甚至作出實際行動去通訊管理事務局投訴或報警的市民，其中不少可能都未看過那些問題照，不過怎都好，群眾壓力加上一些保護兒童機構的譴責，終於成功逼到出版商主動下架。
擔心創作自由受制肘
今次這本寫真部分可能真的意識有問題，在法律上即使沒有違規，道德上也值得商榷，而社會的監察顯然已發揮到功效，但作為一個熱愛文化藝術的人，我是多少感到矛盾和困擾，當這類輿論壓力不斷膨脹，當一窩蜂的羊群效應失衡，當群眾/網民覺得自己當了判官而飄飄然，我是擔心有幾多藝術創作就是這樣過分敏感地被檢封了、扼殺了。
理想中一個開放自由的社會是應該求同存異、百家爭鳴，但有時我捫心自問自己又是否真的可以身體力行？例如我是怎樣看所謂大媽舞的？記得多年前我在瀋陽市中心一個廣場目睹大批中、老年男女大鑼大鼓集體跳秧歌舞的浩蕩場面，特別記得長長的人龍當中有一個相當女性化的纖瘦男青，肆無忌憚地、忘我地隨著鑼鼓聲誇張扭動身軀，揮舞彩巾，而在他前後的大媽、大嬸可能跳得太投入了，似乎都不怎在意這個插隊的另類舞者，給我無意中看到如此盛大的廣場舞，是那次旅遊東北的意外收穫，但那是「異鄉情調」，假如這類大媽舞移植到香港遍地開花，我又能欣然接受嗎？我尚未親眼見過本地大媽舞，但即使偶然想起也嗤之以鼻，說得好聽些是品味歧視，然而一個開放社會，不正是要包容不同的文化，包括大媽舞嗎？
唯一我可以替自己辯護，就是我把歧視放在心裏，感到無奈，卻沒有付諸行動去阻撓或投訴「感到不安」，真正令我不安反而是香港社會風氣日趨保守；站在道德高牆無疑是最安全，最不會出錯，不會受到攻擊，也最能討好選民，但這樣下去我是擔心創作自由也因此而受到諸多制肘。藝術與色情本來就是一線之差，中外歷史，無論哪一個時代，對身體裸露的尺度一直有爭論，「淫褻」的定義也莫衷一是，今次楊鎧凝小妹妹事件更觸動到「孌童」神經樞紐，牽涉未成年兒童，不能掉以輕心是絕對正確，相信大眾最關注的問題有二：一是這本影集有否跨越了兒童色情的界；二是對年幼的當事人又造成了多嚴重身心的損害？在我看來二者的程度是相連的，所以很希望這本寫真集的灰色地帶只是極輕微，那麼楊小妹妹也應該沒受到甚麼傷害吧。
讓讀者多角度思考
在文學史上上世紀中葉 Nabakov 寫的小說《Lolita》不就是打正旗號以「孌童」為題材？更兩度搬上銀幕，以史丹利寇比力克一九六二年的版本最膾炙人口，電影在序幕後，倒回男主角第一次見到那個十二歲小女孩的情形：他是一個中年大學教授，在找租房時見到房東女兒穿比堅尼泳衣在後園曬太陽，就不再考慮馬上把房間租下來，藉此親近這個小女孩 ……
小說於一九五八年在美國發行，先前在英法兩地出版時已引起極大震盪，並曾一度遭到禁制，但現今已被公認為二十世紀最重要的文學作品之一，不過小說是用文字寫出來，一個十二歲女孩是甚麼模樣是抽象的，存於讀者的想像，但電影就不同，要找一個血肉之軀來演，活生生直接展示在觀眾的眼前，而這個小女孩還有不少與他繼父的親熱鏡頭，絕對更具爭議性，當年史丹利寇比力克找來一個十四歲的 Sue Lyon 演十二歲的 Lolita，仍受到很猛烈的抨擊，而電影同樣屬影史上一部經典名作，如今看它的 DVD 版本的觀眾可仍會關注片中未成年的女主角，拍這部電影對她後來的成長有造成傷害嗎？十四歲和六歲無疑是有差別，但畢竟都是未成年啊。
Lolita 女主角 Sue Lyon
另一個更激的個案是一九七八年推出的電影《Pretty Baby》，講二十世紀初期美國紐奧爾良城一個從小跟當娼的母親住在妓院的女孩的故事，演這個小女孩是當年年僅十二歲的波姬小絲，片中除了有親熱鏡頭，有一幕重頭戲是拿她出來拍賣她的初夜，當時波姬小絲已是一個很有經驗和名氣的「兒童模特兒」，她的模特兒公司，著名的 Ford Agency 的老闆 Eileen Ford 就曾替她接拍這部電影辯護，說以一個十二歲的女孩來說，波姬小絲心智已具成年人般成熟。言之下意，即使演雛妓，對她的心理應該沒有甚麼負面影響。
Pretty Baby 女主角波姬小絲
後來波姬小絲十六歲時拍的一連串 Calvin Klein 牛仔褲廣告，更進一步將她推上去廣告天后的地位，難得她竟又能在著名的普林斯頓大學取到學士學位。另外一個十四歲時在電影《的士司機》同樣演雛妓的茱迪科士打，後來更取到耶魯大學的碩士學位，至今在影壇仍舉足輕重。當然她們事業成功不等於她們未成年時拍片的經驗，對她們的成長真的並無不良影響，我寫這篇文時對這個敏感的議題確實無法一刀切妄下定論，更加不夠資格作出定論，只是找出些封塵舊事，提供多些角度讓讀者思考和判斷。
Jodie Foster 在 Taxi Driver 的扮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