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色生活                                                                                                  2013 10                              ELLE  MEN
 
 
 
品味實在是一樣有理說不清的價值體系,要怎樣的形狀、比例、顏色及其配搭/組合才顯示出更具品味?絕對可以各據一詞,無法用客觀的科學方法求證,說到底,或許要看你是信服於哪門美學派別。
 
 
例如為什麼我和身邊一群物以類聚的朋友一直都認定啞色必然比閃亮色澤更具品味?而我已有多少年一直都是活在一個自己努力打造的啞色世界?Matt-Finish 從什麼時候變成至吸引的魔力詞彙?或把追求啞色變成生活習慣?
 
皮帶扣要啞、皮鞋要擦得「暗亮」大概都不成問題,但要找一件啞金色鈕扣的 Blazer 是多艱難!或許 Wayfarer Aviator 眼鏡名氣太響、太經典了,於是這類款式的塑膠、金屬眼鏡框怎樣閃亮也只得屈就,但掛在身上其他的一切,絕對要窮一生努力去追求「啞」達致的美。
 
 
家居佈置更不用說,無論牆身貼牆紙抑或油乳膠漆都一定不能帶亮,年前我將居所重新裝修時,就長時期在駱克道/砵蘭街一帶遊蕩,就是為了找尋款式最簡約的啞色花灑頭、水龍頭、門抦、門較 ……,我還記得叫師傅替我訂大門黑色的鐵閘,千叮萬囑一定要啞黑時,從他的表情看,肯定覺得我有點怪怪地,家裡的木門不論早年塗手掃漆,或後來上「力架」保留木紋,也必然全啞,不留一點光澤,有一次可能那個師傅不習慣,或過不到他自己審美一關,竟私自溝了些少亮澤令我立即變臉。
 
 
當然去到每一間屋的靈魂 —— 地板,如果採用木材的話,不論是楓木、柚木、櫸木 …… 甚至纖維合成木,顏色是深是淺,帶紅或帶灰,也必然是非啞不可,很多時去探訪朋友,看到他們客廳的「水晶地板」,光亮到可以當鏡子用,就不免半藐半笑,在品味上與他劃清界線了。
 
 
家中大小物品:餐具、燈掣、喇叭、雪櫃、衣架、鑰匙扣、電腦組合(天知道我是多渴望用 Macintosh,但又生怕自己無法適應蘋果系統),都儘量劃一地啞,連水晶,為求減低其折射出來的光澤,甚至反其道而行,專門挑選些最基本最沒有花巧圖案的款式,對推銷 Matt-Finish 觀念,確是辛苦了好些年了。
 
 
汽車也是,以前沒有選擇,只好啞忍車廂內用光亮的桃木/雀眼木裝飾的標板,後來發現有某品牌用上 brushed chrome 代替桃木,驚為天人,它除了「啞」之外,那些幼紋也令到質感倍添豐厚,從此我就非 brushed chrome 莫屬了。
 
 
一直以來我都是本著「一啞遮三醜」以及「啞是永遠不會出錯」的宗旨,但這個萬試萬靈的 Matt-Finish 神話終於打破了。以前我也曾見過吉普車噴上啞色,談不上喜歡,但不覺得有問題,最近幾次在街上看到噴上啞色的房車,活像發霉似的,我完全不能接受,原來世事真的無絕對,特別是品味、審美的觀念,根本就一直在變,「光面」是不可能被打壓到永不超生的。
 
 
其實我周遭的啞色在不知不覺中也漸漸讓位,很多新產品已沒有啞色可供選擇,像電視機的框就通通都用上光亮黑,想不妥協也沒有其他方法了,隨著年齡增長,我亦開始明白像堅持啞色可能是一種鬥氣,借品味之名想突出自己與眾不同,堅特或者是對自己毅力的有效訓練,然而過份的堅持確是會令人錯失了生命中一些擦身而過的美好事物,看到那些噴上啞色的房車,終於使我明白到亮澤 gloss finish(或許在前面加上「適可而止」我會好過些)也必然有其存在的價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