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香港國際電影節 —— 我的選擇 1993 年 4 月 號 外
今屆電影節的國語片回顧﹐我的選擇有《空中小姐》、《星星月亮太陽》、《酒色財氣》、《血染海棠紅》、《化身姑娘》及蘇鳳。
《空中小姐》—— 為了葛蘭﹐為了一門曾經十分 glamorous 的行業
1980 年電視曾播映過對我來說永遠是傳奇的電懋公司在 1958 年推出之彩色歌舞片《龍翔鳳舞》﹐為了它﹐我在《號外》寫過一篇文章﹐文章的結尾我是如是寫﹕
為此﹐我們更有理由期待《空中小姐》的再臨。
當時我的理解是﹕同是電懋出品﹐同是於 1958 年發行﹐同是彩色大製作的《空中小姐》﹐大概在一兩個月內應該也會在電視登場吧。但「她」一直都沒有出現﹐事隔十多年後﹐在今屆國際電影節的節目表上﹐赫然發現到《空中小姐》的全新拷貝會上演三場﹐在事先全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實在令我驚喜交集。
如果你是葛蘭的歌影迷﹐今屆電影節肯定令你喜出望外﹐她的兩部經典作《曼波女鄧》(「我愛恰恰」)﹐《野玫瑰之戀》(「卡門」、「說不出的快活」、「蝴蝶夫人」……) 肯定不能錯過﹐其他如《星星月亮太陽》、《千面女郎》、《酒色財氣》、《雪裡紅》各有各值得捧場的原因﹐但其中還是《空中小姐》至為重要﹐除了「她」失縱多年﹐從沒有重演過﹐所以特別珍貴之外﹐葛蘭四首膾炙人口的名曲 ——「我要飛上青天」、「台灣小調」、「廟院鐘聲」、「我愛卡力蘇」﹐皆收錄在片中﹐不理其他﹐單是聽歌已物超所值。
另外﹐不能不提的是空中小姐這行業﹐在五六十年代﹐在模特兒或高級女行政人員仍未興起的時候﹐空中小姐是所有「番書女」畢業後夢寐以求的首選職業﹐它是身份的象徵、風頭的保證﹐glamour 的代名詞。電懋公司拍《空中小姐》可以反映出當年它要走在時代尖端的決心。
現今看《空中小姐》﹐亦正好給一個機會我們向「空中小姐」仍未大眾化、普及化﹐downgrade 之前的黃金年代來一次緬懷及致敬
《星星月亮太陽》—— 為了星星月亮太陽
尤敏、葛蘭、葉楓三個明星走在一起﹐應該是空前絕後了﹐如要親睹五六十年代國語片大明星的風範﹐若想知道「明星」是怎麼一回事﹐怎樣也得找《星星月亮太陽》來看一看。
其實這部片是拍得相當糟糕的﹐今次重看我只選看下集是因為在記憶中﹐下集似乎比較「多嘢睇」—— 譬如尤敏做戰地女護士時的扮相就已靚到絕頂﹐葛蘭那場勞軍歌舞也相當討好﹐加上她劇終時做修女﹐還有葉楓這位「長腿姐姐」後來又斷了一條腿﹐這些枝節聽落已甚有戲劇性﹐下集更有當年已算十分龐大的戰爭場面﹐劇情從中國一直帶到最後南下來到香港﹐亦具有大時代氣息。
《酒色財氣》—— 為了馬徐維邦
節目表上看到《酒色財氣》導演是馬徐維邦﹐竟有點毛骨聳然的感覺﹐馬徐應該是中國三四十年代的「殿堂」級導演吧﹐他的《夜半歌聲》﹐據我的父親說在當年是異常的轟動﹐亦是他記憶中心愛的電影之一﹐但前幾年他在國際電影節重看﹐竟發覺完全不是記憶中那回事。
馬徐到了五十年代﹐應該沒落了吧﹖我在 1958 年開始當「童星」﹐當時已聽不到有馬徐維邦當導演了﹐他是死了﹖抑或去了台灣﹖抑或真的沒落﹖《酒色財氣》會是他最後一部作品嗎﹖馬徐維邦給我的感覺有點像恐龍的石﹐歷史的龐然遺物﹔我前些日子看了張愛玲全集其中一本 (書名我忘記了) 的序﹐她說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在香港期間﹐有一次有人約她到中環看電影﹐她發覺那間戲院是非常的古老和陳舊﹐令她感到異常恐怖。當我讀到那段時﹐也不期然有些不寒而慄。三四十年代的香港﹐對我來說已經是一個十分遙遠和陌生的時空﹐想不到在那個年代﹐也一樣存在著一個更遙遠更陌生的香港﹐在以前仍有以前仍有以前 ……
這是我對馬徐維邦這個名字的本能反應。
不過﹐這部電影還有葛蘭。
《血染海棠紅》—— 為了祝福
我對白光﹐無論是她的歌唱或演戲都沒有特別的感覺﹐甚至有點抗拒﹐不喜歡她那種過於認真﹐煞有介事的妖媚 (她的相反是 Mae West﹐Miss West 過癮之處是她永遠半開玩笑性質﹐從不會 take herself seriously)﹐還有﹐白光是屬於一個我不屬於的年代﹐也是她難以引起我共鳴的原因之一。
但《血染海棠紅》的導演岳楓是值是去看的﹐而且另一位女演員龔秋霞在片中唱出那首不朽的「祝福」﹐也是《血染海棠紅》值得一看的另一主要原因。
《化身姑娘》—— 為了林翠
我覺得﹐一直以來影迷和影評人都低估了林翠﹐作為明星她的光芒總好像有點比不上同期的林黛、尤敏、葛蘭、葉楓﹐她的演技始終也沒有得到甚麼認同﹔可能是林翠「退休」得遲 (在電懋式微後﹐她仍在邵氏演過一兩部占士邦式電影)﹐又或者「復出」得早 (如楊凡的《意亂情迷》)﹐感覺上有點不夠 exclusive﹐而且她的「中性美」﹐隨年齡的增長﹐消失得特別快﹐即使在六十年代﹐很多人都忘記了原來有一段時間林翠會是如斯的美麗。
至於她的演技﹐在《海峽兩岸》應該完全可以得到肯定﹐但很可惜﹐金馬獎她連提名最佳女配角的份兒也沒有﹐我覺得十分不公平﹐正如今年香港電影金像獎﹐竟完全忽略了《92 應召女郎》的葉玉卿﹐我個人認為葉玉卿在片中的表現﹐是今年最出色的。唯一可和她比較﹐只有在《黑玫瑰對黑玫瑰》裡面的馮寶寶﹐一個是生活﹐一個是 stylization。
回頭說林翠﹐我曾經這樣寫她﹕「…… 如果你受不了麥靈芝﹐不要立即武斷地放棄天下間一切 tomboy﹐看過當年的林翠﹐你才知道原來 tomboy 也一樣可以很可愛。」
今回《化身姑娘》﹐大概可以證實這讚詞吧。
蘭閨風雲
至於林翠另一更具代表性的《四千金》﹐楊凡說有帶可以借給我﹐不打算去看了﹐但《四千金》已曾多次在電視及電影節中展出過﹐為甚麼節目策劃人不換一換﹐改放《四千金》的續集﹐彩色製作﹐由上集原班人馬演出之《蘭閨風雲》﹖影片最後一場是林翠的婚禮﹐已身患重病之父親 (王元龍) 挽著女兒林翠步入教堂﹐歡欣之餘﹐調子是異常的沉重﹐至今我仍印象難忘。
我私人的蘇鳳 retrospective —— 《四千金》、《星星月亮太陽》、《野玫瑰之戀》、《雲裳艷后》。
有沒有人知道蘇鳳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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