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ndheim / Send in the Clowns 1977 年 2 月 號 外

寂靜了一段日子之後﹐在一九七四年亞倫雷奈 (Alain Resnais)推出了他那部彩色懷舊重振聲威的大製作《Stavisky》﹐使我們可以再次欣賞到他馳名的精密洗鍊技法﹐同時我們又可以看到查理士杯亞 (Charles Boyer) 和尚保羅貝蒙多 (Jean-Paul Belmondo) 這兩位先後法國大情人在銀幕上施展渾身解數﹐鬥風釆、鬥演技。有一位影評人說《Stavisky》拍出了「大亨小傳」(The Great Gatsby) 想拍但又拍不到的情調。
不過我現在要談的只是《Stavisky》片中那位配樂人﹐他不是 Georges Delerue﹐而是雷奈特別從紐約請回來的一位從來未曾為電影配過樂的 Stephen Sondheim﹐果然﹐ Sondheim 不負所望﹐《Stavisky》片中的優雅格調﹐除了歸功於攝影﹐服裝﹐佈景等之外﹐音樂實在佔了極大的功勞。其實 Sondheim 即使不替電影配樂﹐已是個響噹噹的名字﹐他是現時百老雁的天之驕子﹐是繼 Rogers & Hammerstein、Lerner & Loewe 之後美國音樂劇的奇才﹐在三年內﹐由他負責作曲的三個音樂劇 (Company 、Follies 、A Little Night Music) 都獲得東尼獎﹐本文要介紹的〈Send in the Clowns〉就是《A Little Night Music》的主題曲﹐改編自英瑪褒曼「夏夜微笑」的 Night Music 在一九七二年獲得六項東尼獎﹐我首先注意 Sondheim 這個人﹐是因為他是得獎的人中唯一的一個在領獎時出聲感謝英瑪褒曼﹐後來我有機會在紐約看到《A Little Night Music》﹐才發現他的確名不虛傳﹐劇中全部用上華爾滋節奏的歌曲首首充滿味道 —— 婉轉、雅緻、世故、幽默﹐毫無疑問是一流音樂﹐其中令人最印象難忘的是主題曲〈Send in the Clowns〉。

查理士杯亞與尚保羅貝蒙多
Isn't it rich﹖
Are we a pair﹖
Me here at last on the ground
You're in mid air
Send in the clowns
此曲是女主角 Desiree﹐一個年華老去、鳥倦知還的紅演員﹐在發覺她連那位以前熱烈追求過自己的男子也抓不到時﹐內心惆悵﹐略帶自嘲時唱出﹐曲調溫婉、曲詞含蓄之餘﹐又用了很多舞台術語來做比喻﹐配合了其演員的身份。Judy Collins 把它在英國唱紅﹐更令 Sondheim 在寫成此曲數年之後﹐獲得了一枚格林美獎﹐其實唱此曲的歌星不止 Collins 一人﹐唱得比她好的也大有人在。這裏我略介紹幾個版本﹐希望讀者遇到其中一個﹐也許你會因而愛上 Stephen Sondheim。
(一) Original Cast —— 有分紐約和倫敦兩個版本﹐紐約是格連妮鍾斯 (Glynis Johns) 做女主角﹐倫敦是珍茜蒙絲 (Jean Simmons)﹐兩位雖然都是出色的好演員﹐但她們的歌聲則不敢恭維﹐加上樂隊陣容的單薄 …… 除非你真是 Sondheim 迷﹐要聽到全劇所有的歌曲﹐否則我不推薦你買它們。不過此劇已拍成電影﹐由伊利沙白泰萊主演﹐將來出的電影原聲帶﹐音響效果﹐樂隊配搭方面相信會比舞台版本精釆。
(二) Judith (Judy Collins) —— 裏面的〈Send in the Clowns〉是最流行的版本﹐但 Collins 的表現不算出色﹐她的歌聲你可以說是清新﹐也可以說是平淡乏味﹐無論怎樣﹐她那平舖直敘的唱法完全表現不出此曲應有的世故和惆悵。不過這張碟有幾首值得一聽的歌﹐如〈The Moon is a Harsh Mistress〉(J. WEBB)、〈Salt of the Earth〉(M. Jagger) 、〈Brother Can You Spare a Dime〉*等。
(三) A Beautiful Thing (Cleo Laine) —— 此姝現時在英美兩地都甚有名氣﹐在香港也有不少棒瑒客﹐我個人對她興趣不大﹐她的〈Send in the Clowns〉唱得十分造作﹐賣弄技巧﹐碟內其他的歌我沒有一首入耳。
(四) Live at Carnegie Hall (Cleo Laine) —— 又是 Cleo Laine﹐這回是她演唱會的現場錄音比在錄音室灌錄那隻有韻味﹐中間一段由一個低音大提琴伴奏﹐歌聲與琴聲互相傾訴﹐是神來之筆。
(五) Ol' Blue Eyes is Back (Frank Sinatra) —— 這是一張四星唱片﹐裡面首首歌都精彩百出。現時的歌星﹐大都流行用小型樂隊 (幾個結他手加個琴師加個鼓手之類) 伴奏﹐而本唱片的 conductor 及 arranger - Gordon Jenkins 似乎有心顯顏色給他們看﹐充份表現出傳統大型樂隊的魄力和優點﹐加上仙納杜拉從容而又輝煌的表演﹐聽這唱碟可以說是一次難忘的音樂經驗。他唱〈Send in the Clowns〉實在適合不過﹐最可惜他不是女人﹐因為曲中的歌詞很多處都是需要由女人唱出﹐例如那句﹕
Making my entrance again with my usual flare.
由男人唱來就有點那個﹐而仙納杜拉唱到那兒﹐就也有些不自然﹐是全曲的小疵﹐不過這仍是目前〈Send in the Clowns〉的最佳版本﹐總之這是一隻萬勿錯過的唱碟﹐如果你是喜歡 sophisticated 的音樂的話。
此外 Ray Conniff﹐Percy Faith、 Johnny Mathis、 Ferrente & Teicher …… 他們也分別唱過或奏過〈Send in the Clowns〉。我不反對你們和女朋友做愛之前聽聽這些「羅曼蒂克」的音樂﹐來「增加情調」﹐但如果你們為了〈Send in the Clowns〉而買這些碟來聽﹐那簡直是 sacrilege 了。
寫到這裡﹐我似乎仍未談到一個令我完全滿意的版本﹐有﹐這個版本有﹐只是演唱這「完美版」的歌星現時仍未有足夠條件去灌錄它﹐因為她現在太紅、太氣燄、太鋒芒。所以她要等十年﹐等她經歷過挫折、失敗、懂得收歛、化絢爛於平淡之後﹐到時她唱的〈Send in the Clowns〉—— 一定會是最完美、最動人的。那位歌星就是 —— 巴巴拉史翠珊。
那麼在史翠珊的〈Send in the Clowns〉未出現之前﹐讓我們先享受法蘭仙納杜拉十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