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解人人愛攝影      1988年2月      號外

真不明白﹐為什麼香港有不少體力勞動者﹐小白領﹐即是說﹐一般的中下階層人士﹐會對音響﹐攝影特別感到興趣﹐當然他們還有很多其他的娛樂﹐他們都喜歡賭馬、買六合彩、刨報紙、燒烤、.吃自助餐、打枱波、返大陸玩 …… 但一旦講到較「高尚」的消遣和「享受」﹐他們都不約而同鍾情於音響和攝影器材﹐不信﹐請得閒逛逛旺角的通菜街和奶路臣街﹐那一帶賣音響攝影器材的專門店﹐比港九任何一區都要多﹐而且不分晝夜﹐都有著一群又一群的發燒友﹐逐間店去參觀、鑑賞和選購最新最先進的科技產品。

但這些人是否真正音響或攝影的愛好者﹖依我看又未必﹐奇就是奇在此﹕他們對音樂及攝影都沒有什麼天份﹐他們之所以聽歌﹐甚至是古典音樂﹐主要是那首樂曲能充份發揮出他們那套音響組合的功能﹐他們一面聽一面會讚嘆﹔那清晰的小提琴高音﹐圓渾的低音色﹐兩路喇叭分音的細緻 …… 換言之﹐他們不是在欣賞音樂﹐他們只是在聽音樂效果而已﹐還有那些 equalizer 隨著音量閃出的電子顏色訊號﹐相信亦替他們帶來不少的快感和滿足。

攝影也是﹐這群發燒友大部份的藝術細胞都是少之又少﹐他們的攝影題材亦無甚想像力可言﹐除了拍攝人物之外大都是花草樹木﹐海洋公園﹐維港夜色諸如此類﹐故此每逢有什麼特別的節目﹐如聖誕燈飾﹐新年煙花﹐這些發燒友更本著有殺錯冇放過、「食得唔好嘥」的精神﹐群起出動﹐大量謀殺菲林。

然而他們拍這些照片貼在他們的相簿裏的目的為何﹖他們會不會間中拿出來翻閱﹑欣賞﹖看到保留在照片上的燈飾、煙花﹐是否真的會令他們開心、暢懷﹖又或者他們是否由於生活上的極度枯操而要冇嗰樣搞嗰樣﹖

至於他們在攝影藝術方面的技巧、心得﹐和音響發燒友的音樂欣賞程度一樣﹐相信也不很高。他們對攝影器材方面的狂熱遠遠多於攝影本身﹐在他們經濟能力許可之下﹐盡量收集各類型的鏡頭﹐他們對於那些形狀誇張笨重的變焦鏡頭似乎特別感到興趣﹐此外在鏡頭上加上絲襪、凡士林或其他東西去製造特殊的視覺效果﹐他們更樂此不疲﹐是他們美學的精髓。

這些音樂、攝影器材發燒友﹐究竟有沒有什麼地方唔妥﹖我可以說﹐絕對冇。也許這就是他們的 proletariat culture 培養出這樣的消遣﹐只是他們的文化與狂熱無法引起我的共鳴﹐讓他們繼續去旺角通菜街、奶路臣街﹐甚至深水涉鴨寮街鑽好了﹐他們的消費有助社會更繁榮。作為一個局外人﹐我對這種心態感到有點難以明瞭﹐但感覺上又甚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