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把 snobbery 收藏得很好 —— Michael & Tina Chow 1980年6月
半島酒店大堂的咖啡座可以說是全港品流最複雜的地方。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去油麻地「第一餐廳」或旺角的旋轉餐廳﹐多多少少你都可以預先知道會碰到哪一類人。但在半島﹐意想不到的人物每天都出現。不是我嚇你﹐坐在你隔籬檯的﹐很可能是丁馬卡度 (如果你不知道他是誰﹐恭喜你)﹐又可能是一群正襟危坐的龍虎武師﹐正在和坐另一檯的羅烈夫婦打招呼。不過﹐假如你好運的話﹐On a clear day﹐在半島﹐只有在半島﹐你會突然見到 Tina 和 Michael Chow。
我不是一個好運氣的人﹐見到京劇名票周信芳 (麒麟童) 的兒子周英華和他的太太 Tina﹐絕對不是巧合﹐而是他妹妹周采茨的安排﹐《明報周刊》有理由對周信芳另一個剛從中國出來的兒子周少麟更感興趣﹐但在《號外》來說﹐Michael 和 Tina 才是我們的傳奇人物﹐特別是當霍麗娜﹐以及其他白韻琴 / Sand 的朋友都變成「House Celebrity」的當兒﹐Michael 和 Tina 夫婦突然在香港作低調出現﹐我們更加感到珍貴。
倫敦、曼克頓、比華利山的時髦人士﹐《Women's Wear Daily》上的名字如果想吃中國菜﹐永遠是去 Mr. Chow。一九六九年 Michael 在倫敦開他第一間正宗北京菜館的時候﹐已下定方針﹐要一絲不茍﹐絕不妥協﹐定要把它設計得高尚、舒適、優雅、名貴、講究﹐換句話說﹐Michael 要開一間最 elite 的餐館。
通常﹐絕大多數在外國及香港的唐人 (中國) 餐館都不注重環境﹐總之只要紅牆綠瓦、雕龍雕鳳、金碧輝煌、熱熱鬧鬧就算數。甚麼情調氣氛一概不理﹐所以外國人對唐餐館一向不尊重﹐只把它當做一處純粹吃東西的地方﹐從來沒有想過中國菜館也可以是社交中心﹐可以在那兒優閒地享受一個舒適的晚上。
Michael Chow 把中國餐館帶到一個新境界。
他的 Mr. Chow 除了布置得十分清雅﹐用大量植物、籐器擺設之外﹐更破天荒不用華籍「企堂」﹐全部改用清一色意大利侍者﹐Michael 說意大利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侍者﹐他的菜館既然要做到第一流水準﹐就必然要有談吐得體、富幽默感、能夠和客人溝通的侍者﹐所以 Michael 幾經辛苦訓練了一批意大利侍者去認識中國菜。還有﹐Michael 是第一個把中國拉麵技術從廚房帶出樓面﹐給西方人士大開眼界。
在倫敦、紐約、比華利山等地做第一等菜館﹐除了要有精明的生意頭腦之外﹐更要長袖善舞﹐周旋於眾名人之間時﹐能夠和他們同聲同氣﹐成為他們一分子。和Michael 談話﹐我發覺除了他絕對是一個能幹的生意人之外﹐但最重要的是他們夫婦實在很有氣派﹐他們不是那種虛張聲勢、穿金戴銀、招搖過市、把頭髮染到又紅又綠的人。在半島茶座上﹐他們並非最惹人矚目的一對﹐不過我可以說他們與四周的環境完全協調﹐互相和諧地溶在一起﹐不可分割﹐襯托出半島酒店的真面目、真精神。
雖然 Michael 和 Tina 穿得百分之百順眼、雖然 Tina 的纖弱和美麗﹐只能用「清秀」二字去形容﹐但他們的吸引力不只在外表﹐Michael 和 Tina 的舉止言行、儀態風度﹐都充分表現出他們的高貴、不凡的身分。Snobbish﹐他們肯定是﹐但他們的 snobbery 收藏得很好﹐即使顯現出來﹐也是恰到好處﹐不會惹人反感。Tina 說他們的菜館其實有點像一個 club﹐是很歡迎他們的朋友來進食、談天、交際；當然﹐最好的檯子永遠是留給他們最好的朋友﹐至於他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是甚麼人﹐也就不言而喻了﹐總之不會是 your average Joe blow 就是。
倫敦的 Mr. Chow 獲得國際性的稱譽之後﹐六年前他們更成功地打入美國市場﹐把 Mr. Chow 帶到羅省比華利山﹐最近又在紐約最 snob 的東五十七街開設另一間分店﹕一百個座位﹐另有可容四十人的私人房間﹐雙人晚餐平均消費是六十美元﹐單是裝修籌備已花了一年時間。
Michael 是唸美術出身的﹐他對設計特別感到興趣﹐一切都親力親為﹐盡量發揮他昂貴的品味。
Givenchy (柯德莉夏萍的設計師 Hubert Givenchy) 在安地華荷 Interview 說 fashion 在巴黎已不復見﹐在紐約的街道也找不到﹐但他在 Mr. Chow 裏面看見 fashion﹐他不是單指顧客的服飾﹐而是指整個餐館的氣氛環境﹐都充滿 fashion 的感覺﹐「就像以前 Cartier 造的珠寶盒一樣。」
Michael 和 Tina 的紐約投資應該是相當奏效的﹐不久之前他們在 Studio 54 為 Michael 四十一歲生日開的派對﹐直上《紐約時報》的頭條新聞﹐那個「上海之夜」是 Studio 54 易手之前最後一個盛大派對﹐吸引到所有有名有姓、有頭有面的靚人﹐一個晚上所收到的宣傳效果遠比登甚麼廣告都大得多。
本來像 Michael、Tina Chow 這些真正的國際超級組人馬﹐如果要的話﹐他們大可以在留港期間轟烈一番﹐到處惹風頭﹐但他們沒有這樣做﹐他們把大部分在港的日子留給和家人團聚﹐其他應酬減到無可再少﹐香港的中菜館﹐他們很欣賞鏞記和陸羽﹐正常。至於香港的社交界﹐他們好像連提都不感興趣提。
也許對他們來說﹐香港的確太小、太不重要了﹐在這個小島閃光﹐未免有浪費電力之嫌﹐所以 Michael 和 Tina 很滿足於靜靜地坐在半島酒店一角﹐但他們不經意的存在﹐已是一個足夠的原因叫半島酒店繼續下去。
後補: 未娶 Tina 之前，Michael Chow 的前妻是 Grace Coddington。當時是名模，現在是美國版 Vogue 的 Creative Director，如你有看記錄片《September Issue》，就會見到在 Anna Wintour 之後，穩坐第二把交椅的她。
Tina 和 Michael Chow 的女兒 - China Chow
相關參考﹕Grace Coddington – Vogue U.S. December 2009 : The Arts Issu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