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東京買垃圾桶的年代 1984 年 7 月 號 外
今次和張叔平結伴去東京逛了幾天﹐回來時﹐每人都捧了一個垃圾筒。
不是我們貪辛苦、愛麻煩﹐而是在香港﹐根本沒有可能找到這種設計﹐你說﹐叫我們去那兒可以買到這種用木製、塗上純啞黑色的垃圾筒﹖但在東京﹐可咒的東京﹐所有我們夢想的﹐甚至連夢想也想像不出來的設計﹐我們都可以找到﹐而它們的標價並不比香港貴。
這些現在香港差多都有了
像煙灰碟、打火機、筆座、tissue 盒、時鐘、酒杯、瓷碟、memo pad …… 那管是小小的擺設﹐都是那末的精細、典雅、充滿著強烈的現代藝術風格。
香港﹐名貴的東西不是沒有﹐但它們的款式太 conventional 了﹐不夠大膽﹐沒有足夠的想像力﹐豪華有餘﹐但欠缺獨特的格調。
試想﹐要你在香港買個簡單、basic 的純黑杯、或純白杯﹐你猜你找不找得到﹖但今次在東京丸井百貨公司的家俱店整座店的主題就是黑和白的魅力﹐裏面什麼東西都有黑和白﹐甚至連床單也有純黑和深灰的。
方盈先幾個月曾和秦萍結伴遊東京﹐所以今回我們出發之前﹐首先向這位購物專家追問些有趣的店之地址﹐其中有一處在六本木﹐叫 Axis﹐整座建築物都是些賣傢俬、家庭用品的店舖﹐其中有平有貴﹐總之各式其式﹐看得人目不暇給。
看到這座大廈﹐我就有些感觸﹐其實我們香港也可以有這樣一座大廈﹐全部賣居家佈置和用品*﹐先找一間大的傢俬店做底 (如 …… Ikea)﹐然後將其他面積較小的單位租給賣瓷器的、銀器的、床單的、擺設的、水晶的、廚具的、浴具的 …… everything under one roof﹐多方便﹐對新組的中產小家庭來說﹐它是不是一個樂園﹖
但看來這個夢想恐怕無法實現﹐以現在香港的政治氣候﹐又怎會有人肯再投資﹐及花心思去實踐這種計劃﹖
回香港﹐和朋友談起日本之種種﹐他又有點不以為然﹐他問我:「你還記不記得歐洲是什麼樣子﹖」
噢﹐歐洲﹗
老天﹐我已很久沒有省起歐洲了﹐近年因工作繁忙﹐假期短缺﹐有空只能去東南亞附近轉一個圈﹐由於我對落後國家沒有興趣﹐於是來來去去就只有日本一處。歐洲﹐那年在歐洲遊蕩了幾個月的神話般的日子﹐好像整整隔了一個世紀。
那個朋友說﹕我變得愈來愈注重設計﹐而忽略了藝術。
他覺得日本的美﹐主要是來自設計﹐是日本人動腦筋﹐不惜工本的設計﹐做出來的效果往往令人口瞪日呆﹐像 Hanae Mori 店的巨型窗櫥佈置、像 Key West Club 將整個大貨倉的每一吋都塗上眩目的白色﹐改裝成為餐廳﹐聲勢上已先聲奪人﹐但比起法國農村的小酒店、意大利小鎮市中心的廣場、奧地利首都的大型政府建築物、西班牙街頭的花檔、還有德國的 Rococo 式教堂、英國的中世紀古堡 …… 想吓想吓﹐我終於醒覺了﹐日本給我們的只是 instant beauty、immediate pleasure﹐我們現在趨之若騖的﹐都會隨著潮流而變﹐nothing lasts。
而歐洲迷人之處﹐是它經過幾百年﹐日積月累、一點一滴﹐很不自覺地慢慢形成﹐若干年後﹐當我們不在人世﹐當地球換上另外一批住客﹐歐洲依然會散發出它的魅力，但日本這些 theme restaurant、theme boutique﹐下季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離開香港一個多月﹐回來後又覺得多了些東西﹐不至於那麼沉悶。首先是多了間 Culture Club。
Culture Club 的原址，中環畢打行
張叔平正確地指出它牆上的雕塑﹐和整間餐廳的設計來得不協調﹐因為 Culture Club 本質上是 post-modern、neo-classical﹐而這堆雕塑的風格全是 vintage 六十年代的抽象藝術 a la 文樓/張義﹐掛在牆上只會顯得它們過時﹐甚至過時到有點滑稽。
除了這些雕塑之外﹐Culture Club 其他方面都大致上做對了﹐當然我們可以挑剔它的服務很慢﹐食物分量太小、埋單的價錢往往會嚇人一跳 (付了那麼多錢﹐怎仍未吃飽﹖) 但這些逐漸可以改善﹐而且無可否認﹐它是一間美得十分獨特的餐廳﹐如果它的顧客能夠 low key 一點﹐不自覺一點﹐Culture Club 真是一流。
After all﹐Gianfranco Ferre 只不過是一件衣服﹐何必那末 uptight﹗
但 Culture Club 帶給我的驚喜遠遠不及明治通﹐我在佐敦道的橫街發現這間明治通日本科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意思是﹐在鐵板牛扒餐廳林立的油麻地竟出現了這所「新潮」的日本餐廳﹐真叫人佩服它老板的勇氣……….**
* 反而近年在深圳出現不少這類專門賣傢俬及各種家居用品的商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