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愛看 caption —— 練海棠 1986 年 5 月 號 外
人天生好管閒事。無論在公司裡，或者大廈的左鄰右里，總不會缺少這一類三姑六婆。他 / 她們平日得閒無事，最喜歡就是左鑽右鑽，道東家長，說西家短，見有人在那邊說話，便藉故走過去，聽得一兩句，便以「聽邊個講 …… 都唔知係唔係」作開場白，務求套取更多口供以滿足自己諸事八卦的要求，久而久之，這種習慣幾乎成為了他們的生活方式。不過，說隔離鄰舍的閒話，八一些來來去去都係得幾個人識，講都未必知的人的消息始終都唔夠 exciting，缺少那種“與眾同樂”的樂趣。要 enrich 這個以諸事八卦為主的遊戲，最重要的其實是去找一個共同目標，一些你識我又識，提一個字就人人都知道是誰的公眾人物。for example ，我說阿姐，X 先生，你有乜理由會唔知？
所以，透過看週刊的圖片加 caption 欄，便每個人都可以加入這個遊戲，每個人都成為了三姑六婆。這個星期日如果到茶樓觀察一下，肯定會聽到這樣的對白:
「乜司馬燕真係咁矮既？連呢本週刊都話佢同男朋友正式係電燈柱掛老鼠箱，好心佢搵番個同自己襯啲嘅男仔啦。」
「喂，呢度話黃造時一個月之內由單下巴變成雙下巴，再係咁落去，就連呢個男人都唔要佢勒。」
「做乜連孫詠恩都咁暴露呀？不過呢本雜誌又係寫得衰嘅，攞人同陳秀珠同埋鄭文雅比，講真，孫詠恩邊有鄭文雅果次咁犀利呀？」
「嘩，你睇寇鴻萍個食相，咁鬼核突，唔怪得本雜誌話佢直情係飛擒大咬啦，又形容得幾似噃。」
這些人一邊看圖片的 caption，一邊和朋友討論，好像在談論著一個大家都認識 —— 我指認識的意思是雙方已經建立起朋友關係的那種 personal relationship —— 的朋友。你每次總到這樣的對白時不妨轉過頭去看看說話的那些人: 四十五、六歲的穿花布恤衫，帶著兩個細路的女人有冇可能認識孫詠恩？那三個唔著上衫，一人一支生力的三行大佬會唔會有機會識到寇鴻萍？事實上，我們都明白到看週刊的人大部份都不認識這些 celebrity ，但 anyhow 看的人卻願意一廂情願下去，靠 caption 與這些人繼續 communicate。
不過，有更多人喜歡看週刊 caption 的原因是因為他們鍾意睇人地點衰，尤其是那些 celebrity。那一群明星、歌星、名人過的日子那樣風光，那樣 glamorous，原本與旁觀者無關，但偏偏他們卻看不順眼。「車！好威咩，開兩場演唱會，賺到些少錢就買架咁招積嘅紅色跑車，睇嚇過多兩年你點。」「戲都唔拍多兩部就話搵夠錢買半山區嘅樓嘞，係人都知乜嘢事啦，不過呢 d 錢唔搵得耐架，到時咪又要捱過。」這種“衰過自己就無事，好過我就唔得”的 underdog mentality，正好透過了那些又賤、又毒、又寸、又無理取鬧、針針到肉、頂心頂肺的 caption 得到了宣洩。無形中這些 caption 扮演了打手來替人出氣的角色。每個禮拜每本週刊都抽幾十，甚至幾百個人人都識的 celebrity 出來挖苦一番，又不用讀者自己出手，你說是不是真的很過癮？
近來週刊的 caption 越來越好看，我想最大的原因是由於度 caption 的人越來越不負任，得寸進尺，甚至嘩眾取寵所致。我也許可以用“話知你死”這幾個字來形容他們的態度，在新聞學的角度來看，這種態度當然是絕不能容忍的；但在娛樂至上的大前題下，這類 caption 卻可以十分有效地達到目的，只要讀者睇到眉飛色舞，不擇手段又怎樣？所以這些 caption 賤的賤到絕，例如明目張膽的叫人如果紅不起。不如返鄉下耕田；毒的又真是其毒如山埃，好像見人低頭步外 TVB ，就說他做戲咁多年還半紅不黑，唔怪得日日見但都頭 dub dub ，但唔返工又可能冇飯開。不過這樣的 caption 又無可否認很有娛樂性，有時甚至可以獨立來看，當作一種獨立的文體。人總是這樣，事不關己，便不需要 show 一丁點兒 mercy，最緊要好睇。這班度 caption 的大佬們，可能個個都是 psycho major，唔係怎會捉香港人心理捉得咁應？
就以我個人來說，每個星期日找到茶樓飲茶都喜歡買週刊來看，最詳細看的也是圖片加 caption 那部份。雖然我 personally 認識很多 celebrity，也很同情他們每個星期都被人用文字來挖苦、強姦、玩弄，但我卻不能否認，我實在很 enjoy 這些 caption。作為 celebrity，一點點的犧牲是需要的。鬼叫你地咁出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