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男 —— Gato Lam 1986 年 2 月 號 外
有時候真想搖身一變化成另一個人﹐走到街上或者去見朋友。路人不知你曾經易裝﹐你的朋友又認不出你是何入﹐尤其是當你由男化成女或由女化成男﹐易裝就根本是很好玩的遊戲。
不要以為易裝是攪同性戀人的專利﹐其實這可以是你展示才華的機會。易裝遊戲不是任何人都能夠玩得好的﹐因為除了要解除觀念上對男女服式分歧的枷鎖之外﹐還需要有天賦的條件﹐如果你有強烈的性別特徵﹐例如妳是擁有大胸脯女人﹐或者是滿面膿眉鬚髭的男人﹐玩起來就直屬攪笑﹐扮無可扮了。
歷史上的易裝事件古已有之﹐傳說被戰敗的皇孫軍將﹐有時要被逼扮成女人服侍新王﹐來作侮辱﹐這些不是自願的﹐不提。花木蘭代父從軍就是好例子﹐打了十多年仗﹐勝利回家後才自己揭穿真相﹐學校教材也要他們去唸那首歌頌她易裝行動的「木蘭詞」。祝英台易裝扮男人去讀書又是佳話﹐祝英台已多次示意﹐梁山伯仍懞然不知﹐證明她是易裝能手﹐後來雙雙化為蝴蝶﹐成為千古絕唱。連外國也走個「恩桃」出來﹐證明這事在中西方都常有。還有神奇的桑沖易裝去誘姦婦女﹐珍妃扮男相去拍照﹐「浮生六記」的雲娘等等﹐數不勝數。這些都可能止於故事或傳說﹐未免會多了點潤色虛構。
祝英台
但近代如五、六十年代的馬光喜﹐陳夢蝶或中日戰爭時期的川島芳子﹐都易了裝來拍照記念﹐留傳後世。陳夢蝶扮起女人時不美﹐但你覺得他像﹐川島芳子更帶有一種獨特的男子氣。前年台灣更出了個政府人員男扮女裝做別人的老婆的事件﹐妙在有很多人打電話投訴此人在玩弄人家感情﹐駭人蜚聞。這些都是現實裡易裝成功的例子﹐但總令人聯想到是性的畸行。
川島芳子
真正激發起我想易裝的理由是出於藝能界有些人做得十分出色﹐令人賞識。例如戲曲界的梅蘭芳﹐或者是日本做能劇的坂東玉三郎*﹐他們能夠做到十足女人的美態而又型象清白。我對梅蘭芳認識很少﹐不能多說﹐玉三郎在電影《夜叉池》內分飾兩個不同世界的美女﹐一個妖艷一個哀怨﹐兩個角色都迷死人。
梅蘭芳 坂東玉三郎
六十年代粵語片的任劍輝﹐她的男子扮相比本來面目更好﹐這是公認的事﹐任劍輝在粵劇旳小生型象到現在仍沒人可以代替到她的地位。梁無相也是。陳寶珠及鄧碧雲的男相亦相當好﹐陳寶珠可以做到俊俏而又帶點孩子氣的美少年﹐而鄧碧雲飾演《仙鶴神針》內愛好男裝的白雲飛亦是無人可代﹐難得的是她們兩個可以做到男女雙宜﹐可男可女﹐這就是我認為玩易裝的最高境界。
任劍輝
我有過三次易裝的經驗。第一次是小學時穿了細妹的芭舊舞裙在家後園內學「天鵝湖」跳貓步﹐數分鐘便玩完了。第二次比較認真點﹐是在大嶼山聖誕節的宿營節目﹐每人要扮一個角色﹐有人扮蝙蝠俠﹐有人扮象人﹐我扮女人﹐穿了個金色長頭髮﹐帶黑眼鏡及穿長襪筒﹐配很多道具﹐還跳 can-can。第三次是在朋友家開大食會﹐看見女主人把丈夫扮成個女人拍了照﹐還穿魚網絲襪﹐易裝一流﹐女主人即興要我戴她從歐洲買回來的塑膠假乳圍裙﹐做出很多妖態﹐嚇到旁人 wee 嘩鬼叫。三次都是全屬嬉戲性質﹐毫不認真﹐因為自知扮不成美女﹐青春時期放縱面孔暗瘡暴發使我變成個粗毛孔的人﹐那不壞﹐就做個個毛孔大的普通女人吧。
其實真想找個假期來個大變身﹐剃去腳毛﹐穿玻璃絲襪﹐帶墮珠耳環﹐留長頭髮梳孖辮﹐偷家姐面霜﹐學杜絲先生去 interview 做秘書﹐出電視做長劇﹐或者拋手巾仔看看有沒有陌生男人幫你拾﹐拉起裙腳看看有沒有順風車搭﹐見張國榮出場要叫﹐追住 Alan Tam 要簽名、在電視台門口等呂方或劉青雲出現 ……。就讓這時期內把自己消失﹐做一個 good taste 或 bad taste 的﹐總之是一個女人。到假期玩完就 game over! 輪到這女人消失﹐我做番自己。
正是我做男兒一世﹐做女兒倒一時﹐經過了萬千瞧﹐那一個解雌雄辯!
* 坂東玉三郎不是文中所說的「能劇」演員而是「歌舞伎」(Kabuki) 演員， 2010 年他終於首度來港演出昆劇《牡丹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