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土系列: 請愛護本實驗電影的新苗 (節錄) —— 陸離          circa 1967        星島晚報
 
 
 
                                                            陸 離
 
這篇文章不能不寫,因為實在擔心戴天真的要「罵」香港的「實驗電影」。雖然他說「罵」其實也是一種鼓勵,多「罵」一點,「實驗電影」才會有進步。我却總覺得單是「罵」,實在不是最好的鼓勵辦法,何況「實驗電影」在外國雖然已經開始了十多年,在香港却才是剛開始。這棵小小的幼苗,很嫩,給他一點刺激,大概是不妨的,可是同時也請多給他一點陽光和水份。香港的土壤本來就十分的沙漠,當大家正在嘆息施肥人手不夠的時候,「實驗電影」剛有了第一下的起步成績,就要「罵」他,那未免是太狠心一點了。就像一個幼兒剛剛學步,你可以扶他,你也可以讓他自己一步步走,跌倒了再自己爬起來,可千萬不要推她一把,也不要嚇他。香港的「實驗電影」還很小,需要的是更多的愛護而不是苛求。
 
 
不是說為了愛護,就非得大「讚」香港自己拍成的幾部「實驗電影」不可。可以讚的讚,必須彈的彈,同時對正在為實驗電影不斷努力的幾位年輕人加以鼓勵,這樣才是真正的鼓勵。不然的話,罵完一大頓之後才說,你們這樣做也很好,好自為之吧,那只怕鼓勵不成,反而會引起了相反的效果,大家被罵得洩了氣,就沒有信心再繼續下去了。
 
 
何況除了何藩,其他幾個年輕人都是那樣的窮。像其中一套「火車」的製片人(兼編導演)林年同,就是一個正在失業的年輕人(不會超過卄三歲)。他的生活全靠三份補習來維持。可是不知哪來的傻勁,為了拍八米厘電影,不惜一次又一次問〈中國電影學生周報〉總編輯羅卡借款。羅卡也窮,借款不能拖欠不還,林年同就只好先借幾十,拍一兩卷,再借幾十,又拍一兩卷,然後拿到了學生的補習學費就幾塊錢或者十塊錢的還給羅卡。這位時拍時停的挨了幾個月(應該有四五個月了吧?)才把他的處女作完成了。這套處女作,就是「實驗電影」試映那天的第一套:「火車」。
 
                                                                                                       羅 卡
 
至於戲的攝影。則是〈中國學生周報〉影評人之一的石琪。他比林年同還要窮(失學兼失業,全靠寫影評,翻譯日文﹐畫插圖為生。)才二十歲,也是第一次拍活動電影。在拍這些電影之前,他只會照相。羅卡買了攝影機之後,讓他拿來試幾試,就拍的頭頭是道了。石琪的影攝技術,與何藩、周宗濂相比當然是相去不可以道里計,但如果你肯仁慈一點,承認何藩和周宗濂都已經是成名已久的世界一流攝影大師,而石琪只是剛滿二十歲的初入門者,你就不可能對石琪的攝影給予過份的苛評,反而會驚嘆於他持鏡之「定」,以及鏡頭運動之靈活。
 
 
也許戴天其實也是有讚有彈﹐「罵」的時候也是「愛之深責之切」。那麼我作為一個旁觀者,就先對戴天說一聲「謝謝你」,再說一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