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LD HALL
 
Wellesley 校园颇为平坦,校园后方有一大片丛林,环绕着一面翠湖,在和熙的阳光照耀下,把四周色彩夺目的花卉、墨绿的林木例影在碧绿湖水上;憩静幽雅之外,更是游玩,阅读的理想地方。 因此,Wellesley 女生都喜欢用脚踏车。 
 
Davis Hall 大门前的 bicycle rack,就为方便学生停泊用。Youn Kim 曾经也有一部。 还记得当年我很喜欢在黄昏夕照下,驾着她的脚踏车,在湖畔静静欣赏 Wellesley 的晚景,听听鸟声。 假日 Youn 与我一起时,便会借用 Yali 的车子,二人穿插于绿林中的羊肠小道,谈谈彼此的理想,将来,一同沐浴于晚风中。
 
假若现在有辆脚路车,我还是会再走进丛林,环绕湖边,重温当年的美梦 …… 可惜我没有 …… 只能披上风衣,站在 Davis Hall 后园的平台上,远眺翠湖,缅怀那段日子。 
 
Youn 请我吃的那顿晚饭很不是味道。 我始终没法相信她有「男朋友」。 
 
「Jin 与我家人很熟稔,从我第一天踏入 Wellesley 起,他便对我十分照顾 …… 当然,他很喜欢我,一直都在向我追求,那是主要原因。但他三年来对我帮助实在很大,我亦无以为报 …… 而且,Jin 人品很好 …… 所以,我的确也很喜欢他」那天晚上,Youn 这样解释。
 
为了这几句话,我整夜失眠。 其实 Youn 没有错,她很坦白,而这一切都是事实,只是我没法接受。 因此,她回加州那天,我并没有送飞机,只通了一次电话。 
 
「跟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快乐有一种很不同的感觉。」Youn 说。 
 
「我也很快乐 …… 你回加州后,我会很想念你 …… 唔 …… 你会在家里干什么?」虽然我绝口不提 Jin,但这个阴影,我却没法摆脱。
 
 「唔,我也不知道 ...…大概陪陪家人吧 …… 假若你能跟我在一起,该多好 …… I'll miss you ……」
 
Only me?What about Jin?眞想问问她。
 
Youn 回了加州,朋友们也相继离去。 以前在 undergraduate school,每年放寒假,学生们都大包小包的收拾细软,回家度假,校园眞的变得冷清清,杳无人迹;但哈佛校园却另有一番热闹。 原来很多学生都留在学校,趁这机会,静静地眞正享受一番 Cambridge 的生活,也可准备新学年的课程。Boston,这个有「Athens of America」之称的地方,文化艺术活动之多,眞是不胜枚举。 作为「a metropolis in which learning is the principal industry」,一点也不为过;单是哈佛本身的一千三百万藏书量及一百零二个私有图书馆,一直雄距世界学府之首,直至我毕业那天,也只是去过其中三十多间,区区一个寒假,若要充塞时间,真是易如反掌。 
 
Graduate School of Design 是很具规模的学院。 除非遇上假期或空开的时间,在平日繁忙的课程生活里,根本没有机会去认识周围的同学。Aki,就是在这段期间认识的朋友,更成为我日后最要好的朋友之一。 
 
Akihero Shimoda 是日本留学生,主修建筑,身高六呎,皮肤白哲,有一变很具灵气的小眼睛,高高的鼻子,唇红齿白,温文尔雅,一副北日本的长相。 他有一股「贵族学府」气质;假若他告诉你他在哈佛进修,早年毕业于东京大学,你会毫不犹豫地接纳。
 
我与 Aki 相遇于 Gund Hall,那天我刚巧在 studio 收拾东西,他远远地跑过来,向我说了几句日文。 
 
「…… 眞抱歉,我不懂日语。」我说。 
 
「啊 …… 对不起 …… 我还以为你是日本人,你倒长得几分似 …… 眞抱歉。」Aki 的英文发音,是我所认识的日本留学生中最好的一个。
 
我们的友谊,就这样开始。Aki 在东京大学毕业后,会追随 Kenzo Tange。
 
「在日本,要成为出色的建筑师,必须经过哈佛的洗礼。」就凭 Kenzo Tange 这句话,Aki 入哈佛进修;当然,甚至 Kenzo Tange 的儿子,也不例外。Aki 倒算运气很好,三年的硕士课程费用,全部由公司负责,条件是毕业后必须在公司工作五年。
 
用「一无所有」来形容 Aki,似乎最恰当不过。 Aki 住在 Richards Hall,就在 Child Hall 隔邻;他的房间,除了一张床及书桌外,真的空空如也,只有几件衬衫,几条裤,几本书及放在书桌上的小型石英闹钟,他所拥有的,绝对不会多于一个行李箱。 他的日本护照永远随身携带,无聊的时候,便拿出来翻阅,至于看什么,大概只有他才知道。Aki 没有什么朋友,甚至与他的父母也没有书信来往,似乎与家人有一道很大的隔膜。 他的身世,就像个谜;只知道,他父亲曾在中国居留十二年,是一位书法家。
 
我很喜欢 Aki,因为他见识广,却仍保留着很传统的日本文化,有很重的西方 mentality,却非一般日本人的盲目崇洋。 除了学业之外,对其他一切事物,他都看得很淡,很不认真,包括他自己在内。 对于一些他没有兴趣去想或者讨论的问题,他会哈哈的笑说「Who cares」或者「How stupid」。 这些话并非带恶意或 insult,这是他的人生态度。
 
「凡事太认眞,这个世界会变得很 boring。」Aki 曾经说过。其实,Aki 对人对事观察入微,但他只想冷眼旁观,并不参与;所以他对过去的一切看得很淡,对将来也没有憧憬,但他却不是一个灰色的人。 
 
这段假期里,我们差不多天天见面,节目当然少不了 Old Corner Book Store,Newbury Street,Museum of Fine Arts 及 Boston Symphony 等。 论烹饪,我的拿手菜是鶏丝汤麫,每到晚上十一时,Aki 会拿瓶酒来 Child Hall 厨房找我,把弄好的汤麫拿到 TV Room,一面喝酒,一面吃辣椒及汤麫,如此,我们往往聊至通宵达旦。 Aki 思想领域很广,幻想力丰富,见解与角度都很奇特,这也是引起我兴趣的主要原因。
 
偶然,他也会告诉我一点他的过去:「我很喜欢电单车。以前在东大念书时,与队友们一天到晚到处驰荡,根本没有念书哈哈哈 …… 那时候,女同学们更为我组织了一个 fan club …… 哈哈 …… How stupid。」
 
「Who cares,right?」我也很喜欢取笑他。 
 
「Yes,really,who cares。」他还是哈哈地笑。 从 Aki 以前的照片看来,与现在的他完全是两回事,究竟个中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那时候的他,梳个占士甸发型,穿着黑色皮革,总是坐在电单车上拍照。 以他英俊的外型,我绝对相信他有 fan club。甚至哈佛,MIT,BU 的日本女学生们,还是一天到晚嚷着找他聊天,约会;但他却完全没有兴趣,正如他的人生观一样。 
 
「我以前很喜欢 kiting,喜欢跑到北部的高山,驾着风筝,穿山越岭。那时候没有降落伞,只有把生命作赌注;但感觉是那么的刺激,充实。不过,有一次我发生意外,山谷的气流令风筝下沈,差六吋的高度才能越过山岭,于是身体直撞山脊的岩石堆,昏迷了几分钟,醒来后,慢慢感觉着四肢,看看是否仍然存在,舒一口气之余,却发觉左手的位置完全超乎常理,原来已经折断 …… 哈哈哈 …… How stupid!后来打了一年的石膏,我的 fan club 朋友还在上半签满了名字 …… 哈哈……」果然,Aki 的左手不能伸直,但由于他喜欢把手插在裤袋里,故此我一直没有察觉出来。 
 
Aki 就是这样,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就像一个笑话,对他来说,是一种经历,却无特别意义,所以大可处之泰然。 
 
Aki 的计算机学问,名震 Gund Hall,连教授也要赞他一句:「What a computer wit!」
 
「人生,只是一种逻辑?正如计算机一样,你的 result,是可以从 input 及variables 中推测出来,在学术上,我们称之为计算机;在人生历程中,我们叫它做命运。当然,计算机也会发生故障,正如我们有不同的运气。」Aki 曾经很认真地说过。
 
Aki 生长于东京,他常以此自傲:「日本男人,说话应该带东京口音;日本女人,说话应该带京都口音,那才是最完美的组合。」Aki 最害怕的话题,是军国主义,每次谈论到二次大战日本的侵略行动,他神情会很激动:「虽然那是上一代的问题,但在精神上,我们却完全承担了,也直接影响了这一代年青人的归属感,更加重了我们的逃避心态。」
 
与 Aki 相处,并不单止是驱体上的接触,更是思想上的沟通。 也许在近代繁荣的商业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变成一种竞争,交流也愈趋肤浅,我们面对的只是一份刻意制造的优越来填补内心的不足,一些没有感情的理智。 又有谁愿意道出一点眞心话?
 
「日本,表面上是很坚强的一个民族,但我们眞正的内心,却很缺乏安全感,甚至可以说非常脆弱,自卑,往往经不起打击,所以,很自然地会从死亡中寻求解脱。这点心理,也是造成日本人团结精神的关键。相比中国人个别适应能力之强,我们实在差得太远。」
 
「在日本文化里,死亡,并不可怕,也不足惜;相反,是很美丽,浪漫的一回事。假若你明白了这一点,你会明白日本人所做的很多事情。」对Aki 这句话,我一直有很深的体验。 
 
Aki 并非同性恋,但我肯定他对我有一份很深的感情 —— 因为他一直都很不自觉地讨厌 Youn Kim。
 
 由于 Youn 的介入,我只能把与 Aki 的一份交情放在第二,甚至三,四位;而 Aki,却一直希望能与我保持着像假期时的那段日子。 当然,这一切的转变,都是自 Youn 从加州回来那天开始。 
 
在假期里,我与 Youn 通了几次电话,每次她都告诉我她很想念我,希望早点回来。 最后一次通电话,她说:
 
「…… 到时候 …… 你会否来接我飞机?」
 
「……唔……有其他人接你机吗?」我很自然地想起Jin。 
 
Youn一直沉默。
 
「不过,我没有车子,到时候你要陪我走路,可以吗?」我笑说。 
 
「好……不过行李由你提!」Youn显得很开心。
 
飞机迟到了三十分钟,我的心一直在怦怦跳动,眼睛也没离开闸口半刻。分别了个多月,若只用「挂念」二字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实在太笑话了。
 
搭客从闸口鱼贯而出,看见远远的一个身影:丰满的身段,甜甜可人的样子,不是Youn是谁? 唉! 不对,秀发上的小金箍怎么不见了? 
 
Youn 换了个发型;头发略为剪短,烫松了的秀发把前额盖上,只露出那张小脸蛋及大眼睛,更像一个小娃娃! 没话说,Youn 的美貌,无论配衬什么也一样中看。 不过,小金箍没有了,心中总是感到有点失落似的。
 
分别了好一段日子,Youn 的目光却显得有点呆滞,神态不大自然,反应更不见得热烈,只是微微的笑道:
 
「你好吗 …… 谢谢你来接我。」
 
我帮她把行李提起,她摸摸我的手:
 
「不用了,行李很重,还是我自己提吧!」
 
我提着行李,与她从机场坐地下铁路回 Cambridge;但一路上,除了几句客套的说话外,我们都显得异常生疏,沉默。Youn 的冷淡,相比回加州前及电话中的态度,完全是一百八十度转变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内心好生失望,更加难过。Youn 竟变成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
 
回到 Harvard Square,我提着行李的手已起泡,却像完全感觉不到,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半刻:
 
「先回我宿舍休息一会儿,吃一顿饭,再回 Wellesley,好吗?」
 
「不用了,我有点累,还是赶回宿舍收拾东西吧 …… 谢谢你 …… 送我回来。」Youn 冷冷的说道。 我心中怒火上焚,实在忍无可忍。 
 
「好,你就自己回去吧!」头也不回。 转身便走。
 
那天晚上,我呆坐在房间,望着天花,心里一直在想:「什么小金箍,圣诞树,Treasure Box,全是骗人的鬼玩意,how stupid …… 自欺欺人,活了那么二十多年,竟替自己开了这样大的玩笑。我下定决心,绝对不会问 Youn 半句,绝对不能低三下四!Who cares Who fucking cares!」伤心难过的心情,实在非笔墨可形容。 
 
就这样,过了三天,Youn 一直没有电话来,我也没有找她,多年来的日子,活得最烦闷的,要算是这三天。第三天晚上,再也熬不住,于是跑到 Richards Hall 找 Aki,他正在房内看书,我把一切情形告诉他,发泄一番。 Aki 听后,沉默了好一阵子,忽然哈哈地拍拍我的大腿笑说:
 
「Take it easy Who cares 哈哈哈 ……」
 
Aki 想了这么久,竟给我这样的答案,不禁肝火大动:
 
「Who cares?Damn it!What do you care!」刻下转身外出,大力把门关上。
 
忽然间,我觉得自己很孤独,就像完全没有朋友,没有一个眞正关心我的朋友 …… 咖啡店! 对了,还有咖啡店! 那儿的咖啡,Mahler, Tchaikovsky, Lorin-Maazel, Zubin Mehta …… 于是想也不想便跑到 Harvard Square,坐在咖啡店里听音乐,发呆。 外面刮着狂风狂雪,我只穿了对帆布运动鞋,双脚尽湿,坐在店内,一直发抖,居然全不在意,只在想着 Youn …… 小金箍,难道我们缘分已尽?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过后,正想起床沐浴,忽然间,天旋地转,头痛欲裂,双脚发软,顿时跌倒床上,胸口一股闷气从火炉般热的口腔喷出,手心往额前一探,烫得像个热水袋,真是祸不单行,竟然病倒了。感冒伤风,本来平常,但病得像这次那么恐怖,却还是第一次。
 
过了一天,不但没有好转,病况更趋恶化,喉咙痛得像针刺,鼻腔麻木得完全失去知觉,头昏脑胀如覆舟,双脚软到不能上厕所,体温高至一百零三度,想起食物便呕吐大作。 但说也奇怪,我的脑海里,只是不停地想着 Youn,却完全没有想到去 Hollyoke Center 看医生! 只记得曾经有人拍门,电话也响了几遍,但当时神志不清,却没半点反应。
 
到了第三天,体温下降了,脑袋也较为清醒,但两天没吃东西,整个人的在床上发软,鼻水不断地流,也不停地咳嗽。 到了中午,电话响起来。
 
「喂 ……」我的声音沙哑到自己也认不出。
 
「Paul?你是 Paul 吗?」电话筒传来一把令人振奋的声音。
 
「…… Youn Hee?」
 
「你怎么啦?声音完全变了 …… 你 …… 生病吗?」Youn 的声音有点发抖。
 
「不用担心 …… 我一定会照顾自己 …… 因为 …… 病愈后 …… 才能再见到你。」到底我还是说出内心的话。 
 
「你 …… 一定要休息 …… 好好的 …… 照顾自己 ……」Youn 沉默了好一阵子。
 
窗外风声呼呼,显然一场大风雪下个没完,我躺在床上,房间内的光线由明转暗,只感到白昼已尽,黑夜又再来临。
 
Youn,你知道我内心多么想念你!
 
到了晚上七时许,房外几响敲门声,我没有回答。 只见房门被轻轻推开,门外灯光背着一个黑影慢慢走近,在微弱的床头灯光下,Youn 全身白雪,手中提着一个小包包,坐到我床边,抱着我的头,轻轻道:
 
「…… 你怎么生病也不告诉我?」我没有回答她。
 
她摸摸我的头发:「多久没有吃东西呢?」
 
「…… 记不清楚了 …… 大概两三天吧!」我说。
 
她从包包中拿出一罐汤,拿了一点厨具,起身往门外去。
 
 「Youn …… 这儿全是男生 …… 这个时候,厨房里很多人,你一个人去 ……」
 
「你先休息一会儿。」Youn 微笑道,转身走出房间。
 
过了不久,Youn 捧了一碗热汤回来,放在我桌子上。 「稍为等一等,先喝了这碗汤暖肚,我还带了点水果,生病的人 …… 最紧要吃东西。」她把我慢慢扶起,靠在床背。
 
其实,我眞不想让 Youn 看到我这副模样;头发蓬松,胡子长满脸,三天没吃东西,无神的双目,脸色苍白之难看,不用照镜子,也可想象出来。 Youn 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犹怜之余,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
 
「我眞的很想念你。」Youn 俯身吻我的嘴。
 
 「不,Youn,我患的是感冒,而且很深,这 …… 会传染给你。」
 
「你忘记啦?我有韩国血统,韩国人生长于北方,有御寒的抵抗力 …… 给你一点 …… 也许可以早日痊愈。」
 
Youn 深深一吻,伏在我胸口上,过了片刻,却轻轻抽泣起来:
 
「与你在一起,是我最快乐的时刻 …… 我这样对你,知道你会好难过,失望。但 …… 你有否想过,我可能比你更难过,更失望?」
 
「我从未见过爸爸发如此大的牌气 …… 临走前几天,当他知道我交了男朋友,而你却不是韩国人,他显得很激动,厉声骂道:「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性格,我是绝对不会容许你嫁给一个非韩国人!除非你离我而去。既然你将来痛苦,倒不如现在立即终断来往!」我当时还与他争辩,他气得把椅子踢得破碎,还动手打我 …… 还是哥哥与妈妈把他按住了…… 我知道他很伤心 …… 他最疼锡我 …… 从来未动过我一根毛发 …… 动手打我,还是第一次。」Youn 泪如泉涌,放声陶哭。 
 
「假若我与你继续交往,他说将不会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 他很爱我 …… 六十多岁了…… 我不忍心伤他的心 …… 于是 …… 我答应离开你。」我胸口一大片全是 Youn 的热泪。 
 
「我可以欺骗他 …… 欺骗你却欺骗不了自己 …… 这几天,我什么都没有做 …… 只是呆坐在房间 …… 挂念着你 ……」Youn 在我怀中,哭得很激动,很伤心。
 
我抚摸着她:「凡事没有两全其美,更不要勉强自己,只要认为是对的,便安心去做 …… 知道你是眞心的喜欢我,我已感到很满足」话虽如此,眼角却不禁流下两行热泪。 
 
「我不要离开你 …… 我不要离开你 ……」Youn 一直抱着我痛哭。
 
 喝完那碗热汤,吃了点水果,抱着 Youn 在怀里,也不知过了多久,竟迷迷糊。 昏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Youn 在床前留下一张字条:
 
「亲爱的,好好休息,今天晚上再来看你,爱你,Youn。」
 
如是,她每一天放学后便来探我,煮东西给我吃,陪我聊至深宵,待我入睡后便静悄悄地离去,临走前,总是把 Treasure Box 填得满满的。 到了第七天,我的身体总算完全康复,那天晚上,Youn 坐在我床前,我轻抚她的脸,看着她疲乏的眼睛:
 
「你不累吗 …… 早上上课,下课后还得冒风雪坐个多小时巴士来看我深宵后还要赶回家 …… Youn,眞辛苦了你」从 Child Hall 到 Harvard Square 的 shuttle 总站,还要走十五分钟的路。
 
「你忘记啦!我将来会做医生,你算是我第一个病人,不过 …… 这也不是免费的,你病好后 …… 我会寄账单给你」Youn 抱着我哈哈笑说。
 
「唔 …… 我很穷,付不起医药费。」
 
「啊!那么你就天天煮饭给我吃作报酬吧!」她甜甜的笑,欣愉之色,发自内心。
 
「不过,我倒眞的有个提议 …… 你认为我们之间,缺少了什么?」Youn 正色地道。
 
「唔 ……」我不明所以。
 
「你不觉得,单靠 shuttle bus 往来,会浪费很多时间吗?假若有一部汽车,无论多旧,总可以把我们的距离拉近,这样不就可以天天见面?我银行有点余钱,可以一并凑起来,应该足够买部旧车,车子由你来保管 …… 不过,你要答应 …… 车子只能与我分享 …… 没有第三者 ……」Youn 嘟起小嘴,娇声说道。 她就是这样,温柔,体贴,很细心,凡事都会为我着想,对她的一番心意,我一直都很感激。 我把她紧紧的抱在床上: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其实,我时常都在反问自己什么才算是爱。以前,我曾经认识很多女孩子都很喜欢她们,我认为我爱她们,也明白什么叫爱。但自从认识你以后,却发觉再没法子划分一度界限,更没法子对爱下一个定义,只知道,我现在所得到的快乐,原来相差那么远。但我却明白了一点,我以前对感情是接受多于给予,而与你在一起,我只会想到给予,尽量令你开心,快乐,已感到心满意足。所以,我相信 …… 我是深深的爱你 ……」
 
「我 …… 很爱你 …… 很爱你 ……」Youn 双颊晕红,贴着我的脸庞轻说道。 
 
「今天晚上 …… 你留下来陪我,好吗?我很需要你 …… 用一个奇特的比喻,我其实眞希望你是一粒糖,我可以吞进肚里,那么,你便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 永远都不会分开永远在一起。」假若时间眞的可以停留,我希望就永远停留在此刻。
 
我们深深的吻着,Youn  的身体很温暖,是一种充满了爱的温暖。 我把台灯熄掉,慢慢替她脱去衣服,她抱着我的脖子,含羞轻说道:「你相信吗!我今年已是大学四年级生 …… 但多年来 …… 从未 …… 有过这样的接触 …… 你 …… 是第一个 …… 也希望 …… 是最后一个。」
 
寒冷的冬天,漫天的风雪,却战胜不了我们这温暖的小天地;因为,它充满了爱。
 
明天,我相信,应该是灿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