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筑筠: 臨別秋波 1987 年 3 月 號 外
攝影﹕ 李志超
黃筑筠要移民了。
聽到Stella要離開香港﹐心裏不禁有點黯然。她在電話證實她真的要去北美長住的時候﹐我對她說﹕
「Stella﹐沒有妳在﹐又少了一個留在香港的 good reason了。」
我這句話是真心話﹐相信識得黃筑筠的人都會明白我的意思﹐而不識得她的人大概很多亦 somehow 會感覺到﹐黃筑筠真是少有的性情中人﹐像她這般可愛的人﹐現在已很難再找到多些了。
其實我和黃筑筠的友誼頗奇怪﹐我們談不上有什麼深交﹐大家各忙各﹐大家都有著自己不同的生活圈子﹐除了偶然什麼需要查詢﹐或要對方幫手﹐互相通通電話之外﹐平時也難得見面。我記得﹐認識黃筑筠是岑建勳做《號外》總編輯那段時期﹐有次《號外》在 The Palm 開酒會﹐他請了黃筑筠來﹐大家總算見過面﹐後來有一次﹐Stella 寄了一封信來《號外>﹐好像是更正文章內的一些資料還是串字﹐那封信是用中文寫的﹐字體比我的還要差﹐來信之後不久她又跟了一個電話來 follow up 這件事﹐(後來我才知道﹐Stella做事一向十分細心﹐很有交帶﹐follow up 功夫做得十足﹐是一流 PR)﹐傾談之下﹐很快就有着很熟悉的錯覺。
其後不知怎的就開始了黃筑筠、亦舒和我的「中午聚餐」。剛才我已講過﹐我們見面機會不多﹐不過每季至少有一個中午﹐我們三個人會約在半島酒店大堂午膳﹐談天說地數小時﹐檢討上一季香港社交名人界的得失﹐看誰做對﹐誰穿錯﹐最奇怪的是﹐我們對這群經常見報見刊的人的觀感竟大致相同﹐贊成和反感都相當接近﹐故此講起來特別投契﹐亦舒的幽默刻薄抵死﹐黃筑筠的幽默生動傳神﹐每次聚會的娛樂性都極之豐富。
從這些很片面的接觸﹐我亦不難察覺黃筑筠的可愛之處﹐她做人開心、快活、入世﹐待人熱情、細心﹐處事爽快週到﹐工作投入﹐樣樣都親力親為﹐和她在一起﹐很容易就被她的樂天所感染﹐令自己也積極起來。
有一次 Sunday K100 在我家訪問方盈﹐黃筑筠弄傷了腳﹐也一拐一拐的要上來監察一切﹐她工作態度之認真可想而知﹐怪不得外國訪港的名人﹐都幾乎逃不過 Stella 的「魔掌」﹐一一被邀請上明珠 K100 亮相﹐使道個雜錦式節目在明珠台獲得空前成功。
黃筑筠和我﹐和大部份的人一樣﹐都十分之喜歡日本﹐她迷日本的程度甚至比我們任何一個還要強﹐每年都要去得上數次﹐吃東西、購物、逛街﹐不亦樂乎﹐有次她聽到亦舒有意思和她的嫂嫂去東京遊覽﹐馬上便不厭其煩地向亦舒講解有關東京的地理環境﹐教她如何從成田機場坐車到酒店﹐如何從酒店坐車到購物區﹐又如何從購物區坐車到她最愛吃的天婦羅店。
有些讀者會奇怪﹐黃筑筠經常去日本購物﹐怎麼她穿衣服﹐竟沒有半點東洋味﹖沒錯﹐黃筑筠的確是一年多次去日本購衣物﹐但不是買日本貨﹐而是買歐洲時裝！去日本買歐洲時裝﹖確是有點匪夷所思﹗
黃筑筠穿衣服的風格是很 classic﹐大方、整齊、光鮮、精神奕奕﹐basic 而不 minimal﹐up to date﹐但又不覺得很 fashionable﹐換言之﹐她的品味是去到職業女性 (即女強人) wardrobe 的最高境界。
Missoni、Ferragamo、Chanel 這些黃筑筠深愛的永恒名字在香港都有專門店出售﹐為什麼她不在香港買﹐又不去歐洲買﹐而要去日本買?原因講出來一字咁淺﹐她不想要香港有得出售的貨色﹐避免人有我有﹐對歐洲又沒有興趣﹐費事為買衣服而專程坐長途飛機﹐於是退而求其次﹐寧願花多一些金錢﹐去日本買比香港要貴得多的歐洲時裝﹐這種行為﹐如果某些名流太太、影視紅星講出來一定會令人覺得肉麻﹐很無聊﹐好像「晒命唔使本」﹐但由黃筑筠口中講出來﹐卻又有另外一種效果﹐我想主要是在於黃筑筠的態度﹐她講她在東京買歐洲時裝時﹐她不會令人感到是想炫耀﹐或者想嚇人﹐她只是很忠實地講述一些事實﹐一些購物心得﹐她這樣做﹐可能真是有點無謂﹐但畢竟也很有趣﹐也相當正常﹐反正她怎樣運用她的金錢是她自己的事﹐有時當她告訴我們她花一萬元買一件 cashmere﹐我們大聲說貴時﹐她會一本正經 excuse 她的花費對我說:
「小宇﹐你睇吓呢件衫個款﹐咁普通﹐可以著成世㗎﹐咁你係唔係話唔算貴叻﹖」
後來我們知道﹐「著成世」就是黃筑筠的座右銘﹐也是她買貴東西的 excuse。
但想落﹐黃筑筠這樣講也不是沒有道理﹐事實上﹐黃筑筠講什麼都不是沒有道理﹐她是一個很有說服力的人﹐甚至有時即使她有點「演嘢」﹐也是無可厚非﹐她的確是有演嘢的本錢﹐正如她說﹐她從Joyce Boutique「day one」開始已經幫襯﹐別人可能在演嘢﹐她只不過是講老實話。
方盈說黃筑筠移民﹐之前起碼要和香港一半人以上食飯辭行﹐她這番說話當然是誇大其詞﹐但正好反映黃筑筠人緣之佳﹐她的相識絕對可以說是遍佈港九﹐上至達官貴人﹐下至 you name it﹐一一都是她的老友﹐她的性格開朗、隨和、合群﹐又沒有架子﹐我實在很難想像會有人不喜歡和她交往。甚至連不認識她的人﹐不知道什麼緣故﹐竟也會不期然對她產生一種親切感﹐她說有時和其他的無線要員出席社區活動﹐群眾最愛 single her out﹐高呼「黃筑筠、黃筑筠!」令她很不好意思。她又說在中環坐地鐵﹐經過恒生銀行﹐「嗰班傻鬼﹐一見到我﹐就拿住個咪高峰大叫黃小姐早晨﹐搞到我鬼死咁尷尬﹐只好低住個頭急急腳行。」
最近她因為移民在即﹐結束了淺水灣的家﹐要打電話到香港仔郵局搞轉地址的事宜﹐她報稱姓黃﹐那個職員問是黃小姐抑或黃太﹐Stella 說叫乜都好啦﹐跟著把 TVB 的電話號碼留給那個職員覆 call﹐後來那個職員打去﹐知道是 TVB﹐嚇了一大跳﹐再回心一想這個姓黃的小姐或太太﹐就馬上聯想到黃筑筠﹐問是不是﹐知道答案後開心到不得了。
相信很多像這樣的小事情﹐將來都會帶給在溫哥華休閒的黃筑筠很多甜美的回憶吧。
三月初﹐Stella 就要離開香港﹐年中亦舒又要走了﹐沒有了她們﹐我的生活肯定會少了一番熱鬧、好些樂趣﹐相信香港也和我一樣。
Choice of friends﹐我一向都覺得很重要﹐亦十分注重﹐我要好的朋友很少﹐生活圈子很窄﹐但我為我自己很 selective 的選擇而感到自豪﹐同時更值得驕傲是有著亦舒、黃筑筠這些可愛的人接受我﹐選我為她們的朋友﹐我想我應該是相當幸運的了。
黃筑筠的王者氣派 攝影﹕ 李志超
黃筑筠雖然要離開香港﹐我相信她在可能的情況之下是會儘快回來的﹐她不懂得駕車﹐又拒絕去學﹐在外國怎麼辦﹖董慕節曾經批她是「大利南方」﹐說香港適合她﹐又說她會嫁個名人﹐我們都講笑猜她會不會在溫哥華嫁個唐人街僑領﹐無論怎樣﹐在她未離開之前﹐我們已開始期待黃筑筠回來﹐如果董慕節說她會回來﹐我相信 somehow 她一定會回來的。
先祝福她和她的媽媽﹐在溫哥華生活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