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書琛 1979年7月 號外
「我生平最怕別人叫我做 Shusan﹐聽見就毛管豎起。」Susan 對我強調。
我認識 Susan 已有不少日子﹐我知道她完全不是那種喜歡挑剔人或喜歡在別人面前拋英文的人﹐只是一直以來她對英語發音的準確性顯得特別敏感﹐記得有次她就是因為一個追求她的男士叫她做 Shusan﹐而拒絕跟他來往。
Susan 對她的姓氏 T’ang 的串法也十分注重﹐那 apostrophe 更是她的心肝寶貝﹐萬一有人串漏了﹐她不顧一切困難,麻煩也要想辦法加上那一點。
不過我覺得她絕對有自由這樣做﹐其實我們每個人自己何嘗沒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執著呢﹖
「大家講廣東話不是很方便嗎﹖為甚麼有些人硬要用不鹹不淡的英語來和我交談﹖」
我對這個間題湊不上一個答案﹐於是把話題一改﹐談到她目前的酒店公關經理工作。說起來她凱悅酒店的波士 Larry Tchou 近年似乎已成為香港行政界一個傳奇﹐社交界的焦點﹐現時無論朱文康出現在什地方﹐都保證會引起在場那群未婚中環年輕女行政人員竊竊私語﹐甚至會偷偷地用仰慕夾些少酸葡萄的眼光去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作為朱文康的下屬﹐Susan 有甚麼感想﹖
「首先我得指出 Larry Tchou 的成功不是一個神話﹐他的確是很能幹、很本事、很圓滑、很勤力﹔全凱悅酒店上上下下的員工都一致尊敬他、服他﹐單是做到這點已不簡單﹔他請了我入凱悅之後﹐對我很信任﹐所有公共關係的事項﹐都交給我全權負責﹐從不干涉我的行政﹐我可以很自由﹐很 creative﹐所以雖然工作辛苦、時間長﹐我依然做得很開心。」
Susan 是女導演唐書璇的堂妹妹﹐也即是以前雲南大軍閥唐繼堯的孫女兒﹐他們唐氏家族現在大概有二十人在香港﹐不算多﹐但大家的關係很密切﹐經常團聚﹐Susan 從小就聽著長輩說有關她爺爺的各種光榮事蹟﹐令她覺得「成功」是每個唐家後代的責任﹔她一定要出人頭地。
在美國唸完大學回來之後﹐Susan 最初在她堂哥哥唐書琨的時裝廠布料設計部工作﹐她似乎不大願意提起那段時期﹐但她仍得承認﹐在她哥哥悉心指導下﹐她學到不少時裝和配色的心得。
現時 Susan 的服裝給人的感覺是活潑、舒適、自然。
「I'm the cocktail type﹐not the ball type﹐if you know what I mean。」她喝一口 grasshopper﹐微笑地說。
Susan 說她的衣服全在大班廊的 Fiorucci 部門買﹐她的藉口是沒有時間逛別的店子﹐又不想買本地貨。她覺得 Fiorucci 的衣服很富青春氣息﹐不會墨守成規﹐很活、很放。
「Kenzo is fun﹐但只可看﹐很難穿﹐Fiorucci 較實用﹐而且款式很新。」
這是 Susan 對時裝的意見。
她每天七時四十五分起床﹐八時十五分出門﹐在半小時內﹐她洗面、漱口、化粧、穿衣服﹐還要洗頭﹐速度不可謂不快。當然早餐則要回到凱悅才有時間吃。她的化粧很簡單﹐用 Noxema skin cream 去洗面和潤面﹐然後塗一點她特地叫在美國唸書的弟弟寄回來的 Bonne Belle blushing gel 就是﹐連粉底也不搽。頭髮是 Rever 假日酒店的 Allan 打理﹐提起 Allan﹐Susan 對他讚不絕口﹐已不止一次要我去試試他的手勢。
Susan 的愛憎異常分明﹐Polaris 的歌手 Lowell Lo* 就是另一個 Susan 經常讚賞的人物。
我問她對香港人的看法。
她說曾經在外國唸過書那些人﹐可能在外國悶過一段日子﹐有時間想想問題﹐思想比較透徹﹐亦不計較別人怎樣說自己﹐個性通常顯得獨立。至於一般的人﹐眼光很狹窄不會想得深遠﹐女孩子更諸多顧慮。
「很多女孩子﹐連去街行公司也要約埋一班人﹐真沒法子。還有些人﹐明知大家有心病﹐見到面時卻作起個親熱狀﹐簡直恐怖。」Susan 一口氣吐出她對香港人的不滿。
至於她自己最佩服最仰慕的人是她的堂姊姊唐書璇。
「She's a self-made woman﹐她相信我﹐從不把我當做小孩子﹐一直都給我一份十分難能可貴、也是我很需要的尊重﹐她絕不會唆教我﹐或逼我接受她的見解﹐但她永遠會在不著意中讓我知道她的看法﹐幫我指示出方向﹐總之﹐她給我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勵﹐是最寶貴不過的。」
講到這裏﹐我們都不禁停下來﹐想一想唐書璇現在究竟在紐約做些甚麼呢﹖這個神秘的女人。
一年前﹐Susan 曾經是 disco 的常客。
「我很懷念去年夏天的 Vamp﹐當時 disco 很新鮮﹐而 Vamp 幾乎集中了全港所有得意的人﹐現在那群人已各散東西﹐我亦怕晒 disco﹐厭倦了裏面的 plastic people 和 phony faces﹐每次從 disco 出來﹐我都感到苦悶和空虛。」
那未﹐脫離 disco 之後﹐Susan 現時晚上去甚麼地方流連﹖
「去較靜的地方﹐喝一兩杯酒﹐聽吓民歌、音樂﹐那類地方的顧客雖然較普通和樸素﹐我反而覺得舒服自在﹔最近我亦看了不少電影﹐不過我的空閒時間實在很少。」
我相信﹐她的爸爸媽媽也經常心痛女兒工作辛苦。
最後我問她回來香港多年後﹐對這個城市有甚麼感想。
她想了一想﹐然後說她起初很怕香港﹐人們大都很市儈﹐又愛爭名爭利﹐不過現在她已習慣得多了。
「The world is tough﹐but I have to be tougher。」她若有所思地說。
我不可以想像像 Susan 這樣 charming 的女孩子能夠 tough 到甚麼樣子﹐不過﹐以她可愛的性格﹐和對人的友善﹐相信連最惡毒的人也不會忍心加害她吧﹖
*Lowell Lo 盧冠廷後來就成了他的丈夫